杭州保姆纵火案背后：绿城的默哀与资本的喧嚣

　　刘颂辉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是绿城服务集团有限公司（股票代码：02869，HK；以下简称“绿城服务”）官网的一句话。然而近日发生在杭州蓝色钱江小区的保姆纵火案无疑让绿城物业业主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蒙上阴霾。

　　纵火案发生后一周，绿城服务在公开回应的《致哀 回答》一文中坦陈，火灾发生后，个别保安人员在发现漏检消火栓后擅自涂改消防器材检查记录。同时表示，公司自成立二十二年来，还从未经历火灾致命之祸。

　　值得注意的是，据公司年报显示，绿城服务于2015年下半年已将保安服务分包给独立第三方。在业内观察人士看来，将保安服务外包给运营成本较低的公司后，会使上市公司的报表更加可观。但反过来也将导致业务人员素质下降，管理程序不畅顺。物业公司在追求资本价值最大化的同时，也应该注重服务品质，细化相关规则。

　　7月5日，《中国经营报》记者对此致电致函绿城服务品牌负责人，对方表示暂时不方便回应，以此前公告内容为准。而绿城集团相关方面则表示：“对于蓝色钱江小区纵火案，绿城服务跟家属目前在协商期，这个时期不方便对媒体发声。而对于绿城物业其他情况，之后可以再安排采访回复。

　　事发之后，绿城集团曾经的灵魂人物宋卫平一直保持缄默，绿城曾被定义为“以商业模式运营的社会公益企业”，而宋卫平也以“有情怀”著称。记者数度电话联系宋卫平，但未能接通。绿城服务总裁杨掌法则以正在开会为由婉拒了采访。

　　生死拷问 黑色蓝色钱江

　　7月6日晚上，记者通过蓝色钱江小区二期北门走入大厅，逝去的母子四人的相片倚靠在游泳池边，四周鲜花围绕。

　　据受害人的亲属介绍，近些天收到上千束陌生网友从全国各地快递来的的鲜花，山东、河南、江苏、顺德、上海等等，夹带着祝语卡片。

　　受害人亲属在小区的角落搭设祭奠的灵堂，逝去孩子的父亲林生斌的表哥介绍，每天前来悼念孩子的爱心人士中，包括很多毫无关系的陌生人。7月5日傍晚，一位网友看完新闻以后，专门从河南赶来看望林家人。也有在上海开店的网友赶来，在小区守灵一晚后默默离去。“见到几千张前来悼念的陌生面孔后，我相信社会上真有爱心人士。”林生斌的表哥说。

　　这场纵火案引发了社会各界的讨论，目前，各方在等待公安和消防部门的最终通报。

　　公开资料显示，蓝色钱江小区位于杭州钱江新城西翼望江区块，周边集中春江花月、新绿园等高端住宅，是绿城集团二代高层公寓的领衔之作。

　　这座高达25层的江景大厦，外立面均由玻璃幕墙构成，远处看起来，整个建筑呈蔚蓝色。

　　可是在大火发生时，难以开启的玻璃外窗成为了求生者的绝望之窗。据杭州市上城区政府新闻办公室官方微博透露：起火部位位于18楼1802室，总面积约300平方米，燃烧物质为家居，火灾过火面积约50平方米。消防部门确认，母子四人被发现时，房间没有过火痕迹，但屋内黑烟滚滚。唯一能打开的窗户，宽度只有30厘米，朝外推出的距离约六七厘米。在被救出以前，四人几乎是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无奈挣扎。

　　记者在蓝色钱江小区发现，发生火灾的2幢1单元被拉上警戒线封锁，只有少数居住的业主才能进出。这座矗立在钱塘江边的高端住宅大厦，失火的18楼住户相邻三层楼房的阳台被一张绿色网遮盖，楼上4层的外墙被烟熏黑。

　　消防专家、杭州滨江消防大队参谋章一立在接受杭州本地媒体采访时表示，高楼火灾看似可怕，但其实建筑消防设施完好，人们掌握合适的消防知识和逃生技能，可以安全逃生。在2015年的新版消防规范中，100米以上超高层建筑，房间内需配备自动喷淋，设置避难空间。新规建议，54米以下的住宅最好也设置避难空间。“但从消防安全角度出发，一旦发生火灾，避难所作用相当大。”章一立说。

　　杭州江干消防大队参谋杨建新补充说，高层建筑需配有三种疏散楼梯：敞开楼梯、封闭楼梯和防烟楼梯。楼梯间的距离因人数不同，宽度也有严格要求。除了逃生通道外，高层建筑都需要安装自动喷淋、烟感器、应急照明、疏散标识以及消防栓等。

　　对于高度未达到100米的蓝色钱江小区来说，则被规定在“走道、门厅、可燃物品库房、空调机房、配电室、自备发电机房”设置火灾探测器，未明确要求设置喷淋系统。

　　事发之后，绿城服务的官方网站被改为黑白色调，以示对逝去业主的悼念。

　　7月6日晚上8点多，蓝色钱江小区6栋的业主王先生在小区中央绿地旁跑步，这两天他考虑到玻璃幕墙的逃生隐患，和朋友从消防队购来安全绳。但是在请工人来到家中安装时，遭到保安的阻止。

　　7月7日上午，《中国经营报》记者针对受害者安置和火灾损失事宜致电杭州上城区宣传部，工作人员表示相关回复以“上城发布”官方微博内容为准，对于最新的调查情况，该名工作人员表示“不清楚”。

　　保安和清洁都对外分包？

　　据绿城服务官网显示，公司成立于1998年10月，主要业务板块涉及物业管理服务、顾问咨询服务及园区增值服务。去年7月份，从母公司绿城中国分拆后，绿城服务单独在港交所上市。截至2016年12月，其业务覆盖全国23个省、99个城市。

　　自2013年至2016年，绿城服务的平均物业管理费稳步抬升，分别为每月2.69元/平方米、2.94元/平方米、3.06元/平方米和3.08元/平方米，四年增长14.49%。本报记者查询中国指数研究院数据发现，2014年到2015年城市住宅物业平均物业服务费每月才为2.06元/平方米、2.07元/平方米。

　　对此，协纵策略管理集团联合创始人黄立冲表示，物业公司分拆上市的资本运作方法是大举收购其他开发商的物业管理公司，给予较高估值和高收购价。要求对方保证一定业绩的同时，对自身的物业也追求利润最大化。通过二级市场炒作，抬高股价从中获得高市值。

　　为了提高盈利能力，绿城服务想尽了方法。在其年报中，也把利润提高代表企业执行能力的体现。“从3.06元到3.08元的温和增长，是因为公司平均物业服务费低的地区发展迅速，尽管其物业服务费在当地处于平均之上，但还是对总体平均单价有下降的影响。”

　　高层建筑最主要的是靠防火和自救，把火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在黄立冲看来，这起“小火亡人”事故从某种程度上是由于企业过度追求成本最低化和资本运作，保安人员在危机面前存在沟通盲点和指挥不顺畅，导致了救火的不及时。

　　同时，有业主向媒体提出质疑称，物业公司在事故中指挥失当，保安负责人进入现场后，并未第一时间救人，而是向上汇报，延误了最佳时机。

　　记者查询年报发现，2015年下半年开始绿城服务已将保安服务分包给独立第三方，在事故发生时，保安不直接归属绿城服务。

　　分包保安的业务大幅增加了绿城服务的销售成本。2016年销售成本为30.06亿元，较2015年同期23.88亿元，同比增加25.9%。除此之外，2014下半年绿城服务将保洁服务业外包时，也导致第二年销售成本大幅增长。

　　“保安和清洁是物业公司的本职，如果将两个核心工作外包，将容易造成相互间联系疏松。”杭州双赢机构总经理章惠芳认为，物业公司上市追求报表效益本无可厚非，但是在物业服务工作上却应该具体化，比如消防设施的检查频率、保安巡逻的次数等。

　　物业管理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按照上市公司的要求，在“五险一金”等待遇方面将付出较高成本。黄立冲分析表示，为了降低成本，物业公司上市后通常将业务外包给运营成本较低的保安公司，令公司业绩报表更为可观。

　　资本竞逐下暗存隐忧

　　去年7月12日，绿城服务从母公司绿城中国分拆后，在香港联交所主板正式挂牌上市，在全球范围内发售股份，每股发售价格为1.99港元，公开发行7.78亿股。年报显示，2013年至2016年期间，绿城服务营收16.72亿元、22.05亿元、29.19亿元、37.21亿元，2016年公司毛利率增长至19.2%。

　　原本被广泛认为亏损，利润率低的物业服务，成为了盈利“新大陆(17.920, -1.19, -6.23%)”，获得开发商和社会资本青睐。统计数据显示，内地上市的物业公司已超过20家，多数集中于新三板，同时，房地产企业分拆物业上市的脚步还在继续。碧桂园物业和南都物业已经提出上市申请，7月6日，本报记者查询证监会官网信息看到，两家公司尚且在排队IPO过程中。

　　黄立冲表示，物业管理行业市场空间大，利润等关键性财务数据令投资者心动。但是物业公司上市后，将不得不面临财务压力，追求利润上涨之余不排除公司将重心倾向于增加收益的领域，而忽视安保和消防的基础工作。上市之后，若物业管理价格上涨而品质下降，对公司长远来说将只是昙花一现的业绩表现。

　　去年8月4日，绿城服务以支付代价约为227.56万元收购浙江浙元物业管理有限公司40%权益。时任绿城服务营运总监吴志华在公开场合表示，公司目前在国内的市场占有率仍不足1%，未来将加快收购公司步伐，扩增市场占有率。

　　“物业公司本身本身带有公共服务的性质，本职工作是提供居民区服务工作，确保生命财产安全。”章惠芳认为，在商业战略之余，物业公司仍需将消防安全等基础公共服务摆在首位。